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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無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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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踩油門,踩油門,別慫,你看人家姜可望!我操,漂移過彎!姜可望,等等我們!”

“少廢話,快跟上,輸掉的人留下車標!”

“聽到沒有?阿狗哥哥,你的寶馬車標還要不要了?踩油門!”

高速公路,幾輛車互相追逐著,以驚人的速度穿梭,呼嘯而過。

姜可望手握方向盤,全神貫註地註意著視野中的車況,反應迅速地避過障礙,超了一輛又一輛車。

“你們到底行不行?是不是都故意讓著姜可望的?”車載對講機信號不佳,刺耳的電流聲裏夾雜著傳來幾聲嬌嗔的抱怨。

“不行不行,眼睛都花了,我認輸我認輸,悠著點兒開,再快就把交警招來了。”

“輸給POLO,丟人!”

“丟人丟人,哎可望要減速了哈,前面路段有擁堵,註意點。”

姜可望笑了笑,把腳從油門上松開,退到空檔,慢條斯理地滑行減速,速度讓人的腎上腺素極速飆升,她從頭到頸,都紅撲撲地發著熱。稍稍放松後,她感到口渴。

她一手握著方向盤,另一手擰開了座位旁的礦泉水,確認了前方的車況後,仰頭喝了兩口,放下瓶子,把瓶蓋擰回去。

“姜可望小心點!”忽然一聲提醒從對講機中傳來,她下意識地一擡頭,猛地剎車。

“砰!”

姜可望從車上下來,滿眼都是熱騰騰的白煙。

前方的車尾已經面目全非,被擠壓得深深癟進去,只有那塊金牛車標還依然□□著,提醒她撞了個不小的麻煩。

蘭博基尼。

蘭博基尼的司機也第一時間下了車,看到路面上被燒出來的車轍,目瞪口呆地問她:“小姑娘,你這是超速了吧?”

她抓著頭發,楞得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。

車裏的對講機還在聒噪:“可望,高速不好停車,我們先溜了哈,有事Call我們~”她往車窗裏一伸手,掐斷了電源。

劈裏啪啦的電流聲戛然而止,蘭博基尼的主人也從車上走了下來。

她的目光由此定格。

清瘦,眼眶微凹,鼻尖精巧,臉頰上有一顆淺色的痣,下巴堅毅。

蘭博基尼的主人,長了一張太出人意料的臉,恍惚讓人以為這是某個剛從秀場下來的模特。然而他氣質冷冽,性格也一樣的不平易近人,下車後劈頭蓋臉就是一串不友好的質問。

“小姐,你今年幾歲,有沒有成年?拿駕照了嗎?”

“有……我有駕照,我,我十九歲了。”姜可望支吾著回答了問題,慫不啦嘰地拿出駕照給他看。

他不依不饒:“既然有駕照,你應該知道開車要遵守交通規則?”

“裴先生。”旁邊的司機幫著打圓場,這位裴先生擡手一擋,讓他住了嘴。

“姜小姐,”姓裴的先生繼續說,“你知不知道,人和動物最大的區別就是人有秩序?這個世界上有各種各樣的規則,你不遵守,就會付出代價。”

“知……知道了。”姜可望低下頭,“我會賠償你的損失。”

“賠償損失?”裴先生冷笑一聲,“車壞了是可以修,但你有沒有想過,不是每次都有這麽好的運氣,車壞了,人沒事。如果這次撞壞的不只是車,還有人,生命的損失你怎麽賠?”

“可……可是……沒撞到人啊。”姜可望小聲嘀咕。

對方瞇起了好看的眼睛:“你說什麽?”

她連忙搖頭:“沒,沒有。”

然而轉念一想,她又委屈地說了出來:“我也沒有說不賠,你幹什麽把我罵成這樣?”

他們不過是陌生人,就因為她撞了他的車,就應該受到這麽嚴厲的批評?他是不是,有些唐突?

他為什麽這麽唐突?

夢境很長,斷斷續續地進行著。窗外的太陽漸漸落了山,姜可望在床上睜開眼睛,忘了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。

很久以前的事在夢裏重現,她揉了揉腦袋,那時只覺得裴郁過於苛責,現在回想起來,才終於能明白一點他當時的心境。

此時裴郁不在身邊,她依稀記得,是他哄了她睡下。

將睡未睡時,她感覺他的胳膊從脖子下抽走,他輕手輕腳出了門,不知去了哪裏。

既然醒過來,姜可望便也下了床,走出臥室,四處轉轉,書房的門虛掩著,她走到近前,聽到裏面有聲音。

裴郁在裏面,門縫裏隱隱約約有個背影輪廓,看起來似乎是顧達明。

“按現在的情況來看,送鐘渺渺去青山醫院,是最合適的選擇。”是他。

裴郁的聲音略帶疲憊:“你費心了。”

“裴先生,還在介意我私下帶太太去和鐘渺渺見面?”

“我勸你不要跟我提這件事,我不追究,不代表我心裏已經過去了。”

“我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,裴先生,現在你心結解開,總歸是好事。你因為裴小姐的過世,留下了應激障礙,如今不治而愈,不應該值得開心嗎?”

他忽然轉而說起了粵語,聽得姜可望半懂不懂,豎起耳朵,往前湊了湊。這時,不知哪來的一股邪風,把門吹了開來。

“……”姜可望偷聽被逮了個正著,不知該說什麽才好,顧達明也回過了頭,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她。

裴郁倒沒有多意外,只是問她:“醒了?”

“嗯,我這就走。”她抿唇,要把門關上離開。

就見他招了招手:“不用,過來吧。”

姜可望有些意外地走到裴郁身邊,他把自己的椅子讓出來,扶她坐下,去一旁倒了水。

顧達明則關切地問她:“裴太太,你的傷,不要緊吧?”

熱水捧在她的手裏,裴郁撚去一根她臉上的斷發,她搖搖頭:“小傷。”

顧達明站起了身,鄭重其事地向她低下頭:“這件事有我的責任,是我沒考慮周全,真的對不起,裴太太。”

“沒關系,顧醫生,其實,我還要謝謝你。”

要不是他,可能姜可望到現在還蒙在鼓裏,情況也不會有這樣峰回路轉的變化。

裴郁站在身邊,手握住她一側的肩頭,輕輕揉了揉。

“裴太太這樣說,我很惶恐,也很欣慰。”顧達明笑著,話鋒一轉,“對了裴先生,鐘家那邊怎麽說,他們會同意讓鐘渺渺進醫院嗎?”

姜可望詫異地擡起頭,倒是沒想到,還有鐘渺渺父親那一邊的阻力。

“輪得到他們不同意?”裴郁話語的溫度驟降。

那一家人,平時從不見對鐘渺渺有過什麽關心,唯獨在去不去醫院這種事上,總跳出來,說著冠冕堂皇的話,生怕這個需要精神治療的孩子,會為他們鐘家蒙羞。

顧達明笑笑:“好,裴先生好魄力,這麽說我就放心了。”

他便告辭:“時候不早,我就不打擾了。有需要的話,裴先生再聯系我。”

這話倒是客氣,不過但願,以後都不會再有這樣的需要。

裴郁走過去送他,姜可望也起身跟著,一路把他送到樓下。

“我記得你本來只是說,要送渺渺出國的。”顧達明走後,姜可望才問裴郁。

他攬住她的腰,垂頭吻了吻:“以前我一直覺得對不起姐姐,才總是逃避,她其實是個病人這件事。”

那天晚上,他抱著她,睡得很安穩。姜可望白天補過眠,一時沒睡著,撐著腦袋註視他的臉。從前沒有註意過,他熟睡的時候,原來也這樣像個小孩子。

裴郁為姜可望請了幾天假,讓她好好休息。

也正好,她身上有傷,不方便出鏡。趁這個時候,可以陪一陪他。自從結婚以後,他們還沒有好好獨處過。

她陪他去了一次鐘渺渺住的那棟房子,看了那只叫卡卡的鸚鵡。

這只離開了主人,得了抑郁癥的鸚鵡,比姜可望上次見到它時的狀態,還要差,羽毛禿得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了。見到裴郁的時候,卻還有精神說話:“舅舅,要聽我拉琴嗎?”

姜可望忐忑地觀察著裴郁的表情,但他沒什麽太大的波動,只是伸出手指,輕輕地在它的頭頂上撓了兩下。然後從旁邊捏了一把鳥食,送到它面前。

它不為所動,只是叫他舅舅:“去看我的演奏會嗎?”傭人在旁邊小心翼翼地道:“He eats nothing。”

“從什麽時候開始的?”裴郁問。

對方說,一個月前就開始吃得很少,前幾天徹底斷了糧,最多只會喝一點點水。

姜可望聽得有些難過,她不禁挨著裴郁,抱住了他:“那顧醫生能治鸚鵡的抑郁癥嗎?”

“他不能。”他摸了摸她的頭發,過了一會兒,又若有所思地道,“我問問,可不可以把卡卡送到醫院。”

他們在草坪上站著,房子裏來了人,這裏被掛上了中介,就要被轉手出去。那業務員見到裴郁,殷情地打了半天招呼,他點點頭,攬著姜可望離開。

“以後就不會再來了嗎?”坐上車,她又看了一眼那別墅的大門。

裴郁頓了一下,最終沒有回頭:“不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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